昨天《风吹半夏》讲到了国有企业改制的问题,我真的太欣喜了,虽然很多纸质书籍以及论文研究一直有关于当时国有企业改制问题的争论,但是作为收视爆剧,能把这个事情演出来,真的对主演、导演、编剧们致敬了,这不仅仅是一部大女主电视剧,而是真正聚焦了当时时代浪潮下的激荡人心和症结痛点。
说到国有企业改制,在我心里,不得不提到了,有这样三个人物,健力宝李经纬,红塔山褚时健,万向集团鲁冠球。他们代表了当时国有企业改革,人民公社改革中的先驱者和缔造者,但他们三个不同的结局同样让人唏嘘不已。
褚时健与红塔山
当褚时健种植的褚橙大杀四方时,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位老人曾是云南红塔集团有限公司和玉溪红塔烟草(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原董事长,中国烟草大王。
褚时健在35岁那年,被任命为曼蚌糖厂厂长。当时这个厂子由于管理效率低下,加之制糖工艺落后,产品不但少而且质量不好,已濒临破产。褚时健接手后,立即对管理层进行改组,引入当时先进的绩效制度,提高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并改进制糖工艺,既把糖厂熬糖用的大锅锅底的泥巴和锅垢敲掉,增加锅底的受热面积,从而减少燃料消耗;把原来不能充分燃烧的低价褐煤改为厂里堆积如山的蔗渣,降低燃料成本;增加榨糖机的滚筒,由原来的三个增加到六个、九个,提高出糖率。最后糖厂奇迹般盈利了。
年,褚时健调往玉溪卷烟厂,但当玉溪卷烟厂情况很糟,职工生活条件简陋,纪律涣散,人浮于事,很多产品因质量问题被退货。面对这么多问题,已经52岁的褚时健强势出击。他跑到地委直接和胡良恕书记摊牌:“书记干,我走;我干,书记必须走。”最后,党委书记被调走,玉溪卷烟厂的领导班子按照褚时健的意见进行了大调整。
后面的故事大家都比较熟悉了,褚时健在玉溪卷烟厂发起了员工生活条件改善、工厂生产现场整顿、老设备技术改造、莫林公司MK-95的引进、整套卷烟设备的引进、工资体系改革、第一车间建设、烟叶烟厂烟草的三合一等一系列重大改革。经过十六年时间的整顿和改革,褚时健终于把玉溪卷烟厂从一个年盈利不足一个亿的企业发展成年上缴利税超亿元的大公司。
红塔山集团囊括了从烟草的源头供应到最后的包销零售,甚至直接构建了自己的物流部门,负责供货送货完全摆脱了其他企业的桎梏,还打通了云南卷烟向外输送的通道。
年,玉溪产的烟开始走向世界,产品远销欧美,所获利润也一年比一年高,最终坐上了国内烟草行业的头把交椅,作为厂长的褚时健也被称为“烟草大王”。
但年的2月,一封来自河南三门峡的举报信出现在监管部门,来信举报褚时健贪污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等问题!
当时,烟草如此暴利的行业,自然有国家介入管控,防止市场上出现胡乱定价牟取暴利的行为,对于经营生产卷烟的企业也要严格审查,防止劣质的卷烟流入市场。但褚时健本人就是云南烟草专卖局的局长,还把控着红塔集团的实际控制权,当时的烟草市场,如同褚时健的“一言堂”。巨大的牟利空间,难免让这位老人不去撕开一道口子,且最终入狱。而他的入狱,也有一个标志性的制度,国企负责人薪酬制度的改革。
后面的事情,相比大家就不陌生了,褚时健因严重糖尿病保外就医,种了褚橙,在此名满天下。
李经纬与健力宝
李经纬出生于年,曾担任三水县体委副主任。年李经纬被调到濒临倒闭的三水酒厂当副厂长,那是一间只有几口米酒缸的作坊,他靠把米酒推销进酒店的盈利,开发出一条强力牌啤酒生产线,每年都有几万块的利润。
年,李经纬去广州出差,在街边买了一瓶可乐,萌生了做饮料的念头。正巧这时欧阳孝教授正在研发一款既能让运动员迅速恢复体力又能让普通人喝的饮料,李经纬抓住机会,主动与欧阳孝合作。三个多月后,经过次实验,终于做出一款橙黄色含碱电解质的蜂蜜饮料。李经纬把饮料命名为健力宝,这个名称有着健康活力的寓意。
年洛杉矶奥运会上,日本记者发现中国女排姑娘们都在喝一种神秘饮料,于是写了一篇靠魔水快速进击的新闻稿,中国记者看到后,改编成中国魔水,迅速风靡了洛杉矶。
这篇文章传回国内,极大激发了全民的热情和民族自豪感,健力宝在第二年销售额跃升至万,第三年是1.3亿。
年北京亚运会,李经纬斥巨资花了多万赞助亚运会,这使健力宝在几天内就狂揽7.5亿元订单,广告也登陆央视。
年,健力宝被送上联合国安理会圆形会议桌;年,李经纬花万美元买下帝国大厦的一整层,宣称要让东方魔水征服美国人民。依靠各类新闻热点,健力宝经常被推上热搜,以至霸榜十多年。
但问题的症结来了。健力宝是国有企业,但却是李经纬独立做大的事业,在产权归属上,这家企业却与他没有丝毫关系,这时的健力宝成为最后一个待改革的大型国有企业。
年三水政府在几次会议后决定卖掉这家企业,但却不愿卖给李经纬,一次晚宴上,李经纬被通知出席签约仪式,健力宝将以3.8亿卖给新加坡一家食品公司。
李经纬找到市长公开质询,为什么我们不能买回来?市长当场表态,要买可以,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李经纬要筹集4.5亿买走三水地方全部股份。谈判结束第六天,正四处筹集资金的李经纬接到通知,健力宝已经被卖给浙江国投的张海。之后,健力宝便开始走下坡路,最终消失在一众品牌之中。
正值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全国“企业转制”的浪潮,作为健力宝公司的管理者,李经纬并没有获得三水县政府的信任。年10月,“李经纬被举报涉嫌贪污,现被监视居住”的报道铺天盖地传开。年,检察院对李经纬正式提起诉讼,说他伙同他人利用职务之便倾吞国家财产.88万元,判处有期徒刑15年,72岁的李经纬因此入狱。但讽刺的是,后来没收他的个人财产时,总共只有15万元。
李经纬的故事很好的佐证了当时企业转制虽处于浪潮之巅,但却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如果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倒也罢,但李经纬的故事不仅让人唏嘘。
鲁冠球与万向集团
但与李经纬不同命运的,要属浙商鲁冠球了,让我们跟随他的步伐看看他是如何踩中每一个时代节点的。
年,宁围公社的领导找到鲁冠球,要他带着他的伙伴,去接管“宁围公社农机修配厂”。这个所谓的农机修配厂其实只是一个只有84平方米破厂房的烂摊子。鲁冠球变卖了全部家当和自己准备盖房的材料,把所有资金投到了厂里,把自己的命运押在了这个工厂的命运上。
年,鲁冠球看到《人民日报》的一篇社论《国民经济要发展,交通运输是关键》。他判断中国将大力发展汽车业,决定砍掉其他项目,专攻万向节。万向节是汽车传动轴和驱动轴的连接器,像一个十字架,大的长度近一尺,小的长不过一手指,4个头的横断面平光如镜子,磨掉一根头发的1/6就得换新的。
年代适逢国民经济调整,机械行业供大于求,仅万向节厂全国就多达50家,鲁冠球毅然放弃计划包销,直接面向市场自主营销,发动各路人马奔赴全国打探销路。
年3月20日,鲁冠球用价值2万多元的花木做抵押,与乡里签订一份公社万向节厂承包合同。鲁冠球成为个人承包乡镇企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作为承包者和“老板”,按照合同约定,鲁冠球年可获奖金8.7万元,年可获奖金11.2万元,年可获奖金25万元。这在当时都是不小的数字,鲁冠球却主动去掉合同中“超利润部分的5%归承包者所有”这句话,改为“承包者奖金从优”。
他把年利润所得全部用于发展生产和致力开发产品,把年奖金中的1.2万元用于购买国库券,其余10万元捐给宁围乡办教育事业,把年的25万元返还企业用于扩大再生产。
从年至年,鲁冠球的万向节产品经济效益年均增长达40%以上,年鲁冠球以1万元向宁围镇政府买断万向节厂股权。
年,万向集团调整产品结构,提出三级跳目标——从省级集团到国家级集团,再到跨国集团,开始一系列收购。年春天,小平同志南方讲话成为经济发展重大转折,当年鲁冠球筹备在美国成立公司,进一步向国际市场进军。
年6月23日,经历计划体制种种限制的鲁冠球上书国务院,希望年试行股份制改革、年被批准为股份制试点的万向集团能做出表率。国务院领导对报告做了批示,要求相关部门研究,提出新的实施意见。
不久,一项新规定出台——以后企业申请发行股票,直接由地方往上推荐,由沪深两地证券部门最后批准办理手续,不再经主管部门审批。
年1月10日,万向钱潮股票在深圳上市,成为改革开放后中国乡镇企业上市第一股。随后,万向钱潮收购集团内部的机械、轴承、传动轴等7家汽车零部件公司60%股权,形成汽车零部件体系。
年7月,万向美国公司成立,鲁冠球迈出整合海外资源重要一步。年,万向美国公司成立万向欧洲公司、万向南美公司。年,万向国际化历程以海外销售为主转向海外并购,海外市场从产业链下游为他人做OEM转向产业链上游渗透。
为开拓欧洲轴承市场,年7月,万向收购英国AS公司60%股份,将AS公司改造成拓展欧洲轴承市场的根据地。
年,经过5年努力,万向生产的万向节获得通用汽车订单,成为第一家为美国汽车制造商配套的中国汽车零部件企业。紧接着,福特汽车、克莱斯勒汽车、大众汽车等跨国汽车制造商相继成为万向直接或间接配套厂。
鲁冠球的成功,与踩中时代节点有必然的关系,也与紧跟时代脉搏,甚至在年买断万向节厂股权是明智之举。但当时为何会让他买,是否有实际阻力,我暂时没有查到什么资料。但不可否认,江浙一带的商人,他们本身确实是时代先驱,他们走过的路,趟过的河,确实有一定的经验性和历史性。
而作为国企改制(鲁冠球应该算是农村公社)三个人代表者,三种不同的命运,在让人唏嘘的同时,不可否认他们的贡献与意义。而从他们身上我们到底能学到什么呢?以我个人理解,来跟大家做一个探讨。
首先,对于设备的改造,提升其先进性,引进先进的管理技术。
第二,打通完整的供应链体系,从源头资源到冶炼到放置库房,再到运输至全国各地,乃至海外。这里,我们直接参照许半夏的路子,拿到配额指标,从源头拿到废钢,经过工厂冶炼加工,通过港口码头运输,或者有一部分放置仓库保存。这是一套完整的供应链体系,加上物流体系。至于为何一定要建立仓库,设置物流仓储,可以了解某东的物流体系就好了。
而为何他们都要改善设备、实现完整供应链呢,因为可以提高效率,而提高效率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可以降低成本,且应对市场价格。比如许半夏钢厂被查封,但单子不能断,他就得找其他朋友那里买钢,但买钢的价格高了很多,自己也有损失。所以,为何大家始终在说供应链体系,因为完整的供应链体系,可以提升效率优化价格,随着市场价格快速调整本身的生产节奏。所以为啥我们时常听,建立仓储物流啊,要去库存啊,都是相关的写照。
第三.建立完整的营销体系。健力宝的那个时代,有很多品牌不惜抢占央视的黄金时段的广告,为何?受众广,效益大,直接就能打开销路。现在营销体系更为多面,上热搜,明星同款,博人眼球的营销,比比皆是。如果想深入了解当年的黄金时段以及营销玄学,就找吴晓波的激荡三十年看看。可以深入看看关于营销的成败案例。(当然,他还写了别的,但我觉得他写这部分写的是最好的)。
第四.紧跟时代步伐,争先做吃螃蟹的人,包括产权改革,股份改制等等。其实每个人都是时代的先驱者,也是时代的叛逆者。如果想要敢为人先,势必也会带来经历阵痛。李经纬、褚时健、鲁冠球是,许半夏也是,还有曾经被冠上“投机倒把”的年广九也是。但是回过头来,他们的一生跌宕起伏,充满坎坷,但也绝对的波澜壮阔,野蛮成长。